順著塔奇大的號召,我只好拿出來獻醜了。這篇以前在舊論壇上有兩百三十的點擊次數,所以應該有那麼一點點人會覺得似曾相識才對,相關的東西不知道為什麼也出現在大陸的網站上,不過是舊版本。這次決定把文修一修拿出來貼,順便趁有空把坑填一填。新點子要拿來報明年的角川,舊作尚請海涵。主要目的還是利用BFX的大人氣增加曝光率,否則作品無人聞問實在孤單哪!
由於再怎麼說還是同人,對本傳有興趣的請參照攻勢主義的公式連結:
風中的硝煙
導讀:
本作中出現的交戰地圖:



Breeze With Smell of Gunpowder : Another Warfare
風中的硝煙: 另一場戰爭
ACT 01 橋畔的瓦格納
涼冷的溼氣襲來,避無可避,只好以纖瘦的軀體來承受這波攻擊。淡藍色的瞳孔中,映漾著危險的物體。她小心翼翼地穩住不時搖晃的船身,忍受著制式混合炸藥滲出的刺鼻氣味,以微微顫動的手指將導火索纏繞在炸藥上。
眼前二十公斤的炸藥,若是爆炸會有多壯觀啊?她可是連想都不敢想!更別提所有炸藥都纏上了導火索,要是一個不小心,自己輕盈的身軀可能會飛的比教堂鐘塔還高!
即使這已經是再熟練也不過的工作,接觸這些炸藥包依然感到不舒服。為什麼她會把弄著雷管與導火索,而不是織針與毛線球呢?要是回到家,母親會以什麼樣的表情看待她呢?一個已經習慣火藥與硝煙味的女孩?
「芙黎,妳都弄完了嗎?」頭頂上傳來艾兒塔的問話。
「差不多都完成了。」芙黎雅將雙手放進河裡搓揉著。水非常的冰冷,幾乎要將骨頭凍著,漸漸的,手掌已經變成一雙玉白。
「別在那兒玩水了,趕快上岸,等我們把這座橋掀翻就撤走。」
這座沒有名字的石造拱橋,服務人們這麼久,所得到的下場竟是被無情的炸毀!雖然很不情願,但這座橋關係著敵方裝甲部隊的轉進。只因為這樣的簡單理由,一個被造物就這樣失去了存在價值。至少…能讓替它裝上炸藥的自己,來觸動引爆器吧?
轟!
上頭忽然發出一聲巨響,打斷了她的思緒;船身一陣晃動,在水面上蕩出一圈圈的波紋。
發生了什麼事?聽起來並不像她所熟悉的爆炸聲……是手榴彈?
一連串自動武器的射擊聲回應了她的想法:有人哀號,有人哭叫,也有人咒罵著。橋上傳來軍靴踏過石磚地所發出的脆響,聽來相當急促。一開始只有一二人,然而更多的聲音正快速通過,看來是伙伴們的增援。
「芙黎,是聯邦軍!該死,那些傢伙竟然趁霧偷襲!」艾兒塔激動的吼叫著。
只靠一隻工兵部隊根本沒辦法阻止敵軍的進擊。很不巧,為了方便撤退,重兵器已經卸除並裝上卡車了。槍聲愈來愈密集,也愈來愈逼近,然而慌亂的她卻無法使小船前進,無論怎麼用力划,小船也只是在原處打轉……她環顧四周,但沒有任何人能提供援助。當初為了保險起見,設置炸藥的工作完全交給她負責,這是怕多人安裝引線時容易出錯。如今炸藥設置好了,卻沒人能幫助她離開這地方!
艾兒塔呢?
她想到了在附近的戰友,抬起頭,卻發現艾兒塔正握著一樣東西,沿著橋頭跑過去。芙黎雅用力蹬離了橋邊,想看看她在搞什麼。只見艾兒塔從地上抓了什麼……
是電線!
「艾兒塔……妳在做什麼?」女孩慌了,用幾乎快哭出來的顫音問著。
「抱歉,芙黎……」說出那個名字時,對方稍微遲疑了一秒,「我們不能讓敵人得到這座橋。」
殘酷的回答令芙黎雅的心臟緊緊地揪住了。在這名少女的面前,她那生死與共的戰友正拿著剪線鉗,將剝絕緣外層的銅線固定在引爆器的接頭上……
「不!先把我弄出去啊!」
艾兒塔的速度實在太快了,就在她哭喊的當兒已經接好了電力引爆器。
「再見了,芙黎,我會記得妳的。」
她不帶一絲猶豫地轉動了引爆器的開關──
什麼也沒發生!
經過了兩秒的呆滯,但什麼也沒發生!反而是一聲槍響後,艾兒塔軟軟的栽了下去。
「芙黎……妳這笨蛋又沒把引線給接好……」
她氣息微弱的咒罵了一句,橋邊鋪設的沙袋受到推擠紛紛滾落水中,艾兒塔也噗通一聲掉進了河裡。只一瞬間,綠色的河水快速染上一抹殷紅,混著泥沙,變成一種髒髒的顏色。
腳步聲從橋的那邊過來了,而且不是王國長靴獨有的響聲。薄霧中,軀幹上半逐漸明顯,已經可以清楚的辨識聯邦軍的制式鋼盔,甚至,他們模糊的交談聲也逐漸轉為清晰。她小聲祈禱著,並緩緩將船划向岸邊。前頭幾個士兵快速通過,趕往橋的另一側支援,眼看小舟就快要觸及岸邊了……
令人絕望的結果依然發生了,在橋邊留守的敵軍發現了她的存在。從這個角度向上看,只能看到鋼盔明顯的圓弧輪廓,底下的表情完全罩在陰影裡。他們是否正因為逮到了獵物而冷笑著?
剛剛登上岸,芙黎雅立刻被一名聯邦士兵用力的砸了一記。堅硬的槍托重重擊打在她的背上,當場讓她撲倒在地。女孩噙著淚水,努力的想站起來,但不知是誰踹了她臀部,又讓她跌了一跤。士兵們肆無忌憚的訕笑著,其中一人粗魯的托起她的下顎。聯邦士兵有著乾淨整齊的面容,卻襯著一雙不搭調的齷齚目光。
抵抗的槍聲漸漸微弱,看來工兵排已經完全垮了。
十月十七日,威西尼亞北部,瓦格納鎮。
這真是一個糟糕透頂的晨間散步。
昨天夜裡起了一場大霧,這場霧濃的令人誤以為在小雨中沐浴。卡車的擋風玻璃被霧一碰,立刻凝出無數的小水滴。濃厚的溼氣,滲入了無線電機,並讓這批隸屬八十九步兵師的小夥子們完全亂了方向。聽到附近有反戰車砲的開火聲後,運輸卡車一致拒絕繼續前進,即使營長對他們大發牢騷。
士兵們對此可是一點兒概念也沒有,總之士官們用一句迷路了就可以打發掉許多好奇寶寶。聽到這麼大一個營也能迷路的消息,班兵們紛紛張大嘴巴,有些人則樂不可支,認為今晚可以好好睡上一覺;畢竟長輩在小時候就告誡過了,迷路的時候不要亂跑,最好是等人來救。
士兵不急,可急死了營長。等人來救?只怕到時候來了團長,那可就吃不玩兜著走了。於是特拉法松少校大手一揮,把士兵從車上趕下來,留下整車的行李,打算讓士兵們走到團部去集結,這大致上是詹姆斯中士所了解的現狀。
冷霧飄繞著,隱約感覺到氣流癢癢的搔過雙頰。碧藍色的眼珠子朝向空中,卻只有朦朧的白。耳裡聽不見早晨的鳥鳴,取而代之的是沉悶,卻幾欲踏碎大地的靴響,在霧裡是如此地清晰。
「我總覺得好像走在雨裡。」
這牢騷來自綽號兔兔的副班長班尼狄克,那是一個中等身材,兩頰留著些許鬍渣的老成漢子。班長沒有答腔,只是將注意力放回前方,繼續朝著未知的目標前進。
「我說啊,詹,像這樣走在路中央沒問題吧?遇到王國妞怎麼辦?」
上等兵雷提用那渾厚的肩膀扛著納克支援步槍,走在隊伍最末。與許多稚氣未脫的青年兵比起來,即使是玩笑般的發言皆讓人感覺其威嚴。詹姆斯低下頭看看自己那整齊的野戰夾克,泛著銅嗅味的拉鍊與領口同高。相較之下,雷提任憑那沒有扣上的外套敞開,腰際和左胳膊下各圍繞著一圈彈匣攜行袋,將原本凌亂的衣著壓得更鬆垮。
雷提那沒繫上的顎帶,在臉頰兩側晃啊晃地,一副吃這行飯很久的樣子。滿滿十二匣子彈竟然沒有將他壓垮,可見其身體是多麼強壯。
「王國軍喔,向她們招手怎麼樣?」詹姆斯錯開視線,漫不經心的答覆。對方雖然只是個上兵,但要管理年歲較大的部下可真不是件易事。頂著不知從何而來的權力光環,強迫這些人執行連自己都認為愚蠢的命令……
「去你的,我是很認真在發問耶。」雷提挑了挑眉尖,頑皮的笑著。
腳下發出啪的一響,原來是踏到了樹枝。詹姆斯將視線導往前方,看看那些不起眼的小兵。視線只及二十步左右,之後的身形已經消逝在霧氣中,只有一頂頂制式鋼盔若隱若現的搖晃著。
「嘿!」崔維斯一等兵岔話。「是不是該安靜點比較好啊,這裡是前線吧?」
「拜託,這裡是聯邦佔領區,我們連前線都還沒碰到邊呢!」班尼無力的向這群傢伙重複解釋那套答覆。
不過,他們那健談的班長沉默了。前線?一夥人接受了為期半年的訓練,被送到這全然陌生的地方,在大霧裡晨跑。他們一致地缺乏經驗,因為這是一個全新組建的步兵師。
說也好笑,秋季的大規模作戰行動都快結束了,卻還急急忙忙送上這麼一隻部隊,深怕填戰線還缺人手似的。一路上,這群人連王國軍長的什麼樣都還沒見過。詹姆斯想起了營長特拉法松,那個臉頰老是繃得緊緊的少校。搭上前往威西尼亞火車前,營長還說秋季攻勢已經到尾聲了,說不定八十九師會在北威西尼亞駐防、過個聖誕節,等著王國簽下和平條約就可以回家過新年。
大家都是這麼相信的,新聞不也這麼說嗎?聯邦六國的團結力量終於逼退了北方的王國侵略者,一步步解放受壓榨的人民。
「嗚啊!魯尼,為什麼停下來?」走在最前頭的士兵突然打住,害第二名士兵撞扁了鼻頭。
「詹,過來這裡。」
「什麼事?發現敵軍?」聽得是另一名班長史汀芬的聲音,他向著聲音的來源回道。
「有狀況,費老大稍早前被少校找去,不知道談了些什麼。」循著聲音來源,對方不出三秒就找到了詹姆斯。
史汀芬領著他脫離隊伍,到不遠處的一簇樹叢裡。排長費爾登正罩著外套,和另兩名士官判讀著地圖。兩人緊跟著鑽進去,靴子和枯草碰觸,發出窸窣窸窣的摩擦聲。
「諸位,我恐怕有不好的消息。」費爾登拿著蠟筆,在套著彩色地圖的透明防潮膠套上做了些記號。「剛剛營長和我們研究過了,顯然我們並不在往團部的路上。」
「不可能啊,一路上沿著第七十二支線走的不是嗎?」另一名士官指著地圖上的七十二支線,該線從兵站出發,團部就設立在末梢。
「嗯,偵查兵在前方發現了一座市鎮。我們還不清楚這竟是哪,這份地圖畫的並不是太精細……」排長無奈的說。「昨晚聽見了反戰車砲的聲音,這完全不合常理,七十二線應該是安全無虞才對。」
「所以這兒並不是七十二線?」詹姆斯問。
「如果是七十二線,應該塞滿了移動中的八十九師、大量的補給卡車和友軍部隊,偏偏我們走了整晚也沒看到任何東西。」其實用不著費爾登回答,大家都心知肚明,只不過沒有人提出來罷了。
「根據偵查隊回報,前面是瓦格納鎮。」
「有沒有可能是拼錯了路標?就我所知有些新兵的文法還頗差的。」史汀芬懷疑起這份情報的正確性,但排長立刻給他致命一擊。
「小強納森把路標都拔來了,你想親眼看看嗎?」他頓了頓,然後拉高音量:「怪就怪在,瓦格納鎮明明就在那瓦河的另一岸。要嘛是瓦格納遷址了,否則就是我們被這份古董地圖耍了。」費爾登關掉手電筒,將地圖摺收放進文件袋裡。
「有沒有可能我們夜行軍渡過哪處淺灘沒發現?畢竟一路上都濕濕冷冷的。」詹姆斯發言。
「那你也太小看軍士長了,達利。」費爾登拍拍他的肩,一旁的姜軍士長也微微頜首。詹姆斯先是一愣,然後才了解排長話中的涵義。排副姜.麥道巴旺是雷貝馮海軍陸戰隊出身,自然對這方面是相當了得的。
「如果地圖沒錯的話,恐怕我們被孤立在敵人戰線後方了;昨天夜裡聽到反戰車砲的聲音,看來那真的是王國陣地。」
詹姆斯回憶起那讓人內臟翻騰的震撼感,不由覺得費爾登的推論值有幾分真實性了。難道……整營的弟兄們全孤立在敵陣後方?
「上級認為前頭的小鎮可能駐有王國軍部隊,三位連長都贊成先設法奪取瓦格納鎮,再想辦法和友軍取得聯繫。」
「奪下……瓦格納鎮?」眾人一時語塞。原以為大不了在敵區過夜吃早餐,沒想到卻演變成戰鬥?而且是,打從入伍以來的第一次實戰!
「等等,他憑什麼認為我們能夠打下一個王國軍據點?」史汀芬連忙表示抗議,另兩名班長也點頭附和。
「憑我們有一個營!」排長握緊拳頭,不動聲色的說道。「雖然是第一次上陣,但我對大家有信心。我們會輸給那群王國妞嗎?提起精神來,我們不但要打,而且要打頭陣!」
鐵著臉的詹姆斯,帶著壞消息與沉重的步伐回到對伍上。出乎意料的,多數班兵反倒沒有他那麼緊張,有些人還興奮的發抖。簡單解釋任務以及重新分配彈藥後,一批批的聯邦部隊開始緩緩前進。
對這道作戰命令還半信半疑的士兵們,一路上掛著笑容。大塊頭魯尼邁出腳步,背負著眾人對他的強悍印象,走在隊伍前端。他有點擔心,會不會大家都是裝做無所謂的樣子,其實心裡存著一份害怕呢?但既然成為軍人,一切就不一樣了,他現在是個男人,必須挺起胸膛走下去。魯尼輕輕偏過頭,瞥見那表現出眾、卻有點神經質的安斯艾爾,正露出兩列白皙的牙齒笑著。
這讓他更加肯定:沒什麼的,所謂的作戰不過是軍官們在唬人罷了。
不祥的事情發生了,走在後頭的安斯艾爾,表情像是被什麼揪住,逐漸繃緊的肌肉收起笑容,唇角還微微抽搐著。魯尼一陣心悸,他甚至以為自己快要死了!否則弟兄們怎麼會用這種送葬般的眼神瞪著他?
直到安斯艾爾從他的身邊穿過,這個內心與外表不成比例的大個子才恍然大悟:弟兄們的焦距並不是放在他身上,而是更遠一些的位置。
那是,一幢木造建築。
尖聳的屋頂刺穿霧氣,就像魔法般,濃霧逐漸變的稀薄,將注意力集中後,可以辨出那簡陋的線條。褐色的木板、沒有窗、大約比二層樓稍高。除了尖屋頂,其它部份倒很符合他那來自諾威奇亞鄉下的印象,一棟栓養牲口、存放糧草的廄舍。
這代表著什麼?
這代表附近有聚落。
這代表,前十來分鐘還是玩笑話的戰爭,即將真實的呈現在他們面前。
班上最年輕的士兵凱爾夫,像是要捏碎雞蛋般緊緊握住步槍,將兩匣子彈顫抖地填入蘭格特步槍裡;其實身旁的同伴應該要阻止他的,那金屬機件上膛的喀啦聲打破了寂靜。
魯尼克制住那股想扣下扳機的衝動。他很想,或許大家都想──對著那幢破爛的廄舍打完整整一匣子彈,再把全身的手榴彈扔過去炸它個稀巴爛。直到食指太過用力,讓扳機護弓在上頭留下一道壓痕,這名身軀魁梧的漢子才做出他第一個理性動作。
由班長領頭,一夥人小心地接近那幢農舍、或廄舍什麼的建築。房子距離離他們尚有兩百餘碼遠,魯尼拿出過去的經驗,訓練場上幾乎聽不見兩百碼外的交談聲,或許裡頭的敵人並沒有被冒失的凱爾夫吵醒。
由於側面的窗戶全是闔上的,也沒有後門,大概只能從正面出入。魯尼輕輕取下鋼盔,將耳朵貼在牆上,但沒有聽見任何人聲;只有氣流刮動木板,發出嗡嗡的震動。
班長詹姆斯繞到正門,但不知道該不該進去。既然這附近有城鎮,王國軍大概不可能委身在又暗又小的農舍裡過夜。但要是有哨兵呢?抑或驚動了牲口呢?
就在猶豫的當兒,他的一名部下已經上好了刺刀。
「艾爾?」
安斯艾爾以刀尖輕輕頂開門板,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響。他一面留心著可能存在的絆線或詭雷,一面挑著刺刀在廄舍裡巡了一遍。這並沒有花上多少時間,也沒有發現他期待已久的王國軍。
跟在後頭的魯尼吞了吞口水,挾著步槍打量著四周。北國的廄舍為什麼會有二樓呢?他好奇的盯著木梯,將視線往上移動到整片的黑暗中。小時候在牧場裡幫傭的時候,記得家鄉的農舍都是平頂的,沒有二樓。難道威西尼亞會下雪嗎?所以農舍才要建成尖頂?
「嘿,魯尼,過來一下。」安斯艾爾像發現了什麼,兩眼閃出亮光。
魯尼蹴散乾草,來到安斯艾爾身邊。廄舍裡暗矇矇的,根本看不到什麼東西。只見艾爾微微彎下腰,用刺刀挑起了什麼東西,並將那東西湊近。魯尼原本認為那是塊破布,他回頭叫住雷提,後者則點亮了打火機。
「噢,媽的!」
那是一條繃帶,隨著搖曳的火光,不難辨出上頭的血跡。
「你覺得……這會是多久前留下來的?」大塊頭開口了,不過嗓音卻出奇的細,完全配不上那比雷提還壯碩的身軀。
「連隻蒼蠅也沒有,恐怕好些天了吧。」在他後頭的士兵將身子往前擠,卻感覺踩到了什麼東西。
「這會是敵人留下的嗎?」被交談聲吸引而來的一兵崔維斯,好奇的摸了摸那條繃帶。觸感乾乾硬硬的,還些微有些粗糙。
「沒有其它的答案了。」雷提移開腳跟,從稻草堆裡撿起一個金屬片。
崔維斯接過那閃著銀輝的填彈條,和自己的一比。看來狀況很明顯了,那是一個比起蘭格特步槍所使用的,還要再短上一截的填彈條,一個五發的填彈條。
這個發現讓突然變得異常沉默,連剛剛還泛著殺意的安斯艾爾也收斂不少。一道陰影突然遮住了門外的光源,大夥向外一望,從舉著衝鋒槍的身影認出他們的班長。詹姆斯也沒多話,大拇指向外一比,示意他們離開。崔維斯原本想讓班長看看那沾血的繃帶,但心念一轉,還是就此作罷。
有沒有敵人,達力中士應該是最清楚的,不是嗎?
原本還想讓中士分享這股緊張感的,但崔維斯隨後對自己的幼稚感到可笑。
直到抵達城鎮邊緣,大夥都不發一語,連腳步聲也刻意壓低許多。
迎著霧氣繼續前進,途中偶爾會和其他小隊擦肩而過。眾人不自覺地選擇穿過植披錯落的林地,而不是走在人為開發的路上。不久,一道矮籬擋住了去路,讓大家稍稍駐足了一會兒。
跨過這道籬笆,是一大片毫無遮掩的枯草坪,寬度則一眼望不到邊。霧氣比起稍早,又更加薄了些,可以看見遠處的第二道籬笆。在更遠之處,也就是下一道籬笆後面,有龐大的建築群。
這樣,就不可能偷偷摸到城鎮邊緣了。縱深如此規模的開闊地,要是有挺機槍在半途發動攻擊,那可是無處可躲的。就這麼一下子,越漸密集的聯邦軍出現在身邊,但沒人敢跨過這道籬笆。
要是王國軍從對面看來,會是怎麼樣的景象呢?樹林裡步槍交錯,幾百顆頭顱晃啊晃的,卻沒有發出半點聲音;反倒是不尋常的靜寂,支配了所有人的感官。
詹姆斯往兩旁看了看,沒人行動,於是他放大膽子,跨過了籬笆。彷彿這是什麼英雄事蹟般的,士兵們開發出窸窣聲,又很快的歸於沉默。
那位中士並沒有如想像中那樣大步大步向前走,而是趴了下來開始向前爬。綠色制服或許不是那麼具有偽裝效果,但霧氣如濾鏡般降低了顏色的彩度。
先發的那名中士爬了一半路,都沒有發生狀況。安心許多的士兵們紛紛壓低身子,接著順著地勢完全伏下,跟著動了起來。幾百碼的距離,倒也費了數分鐘才到對面。維持著匍匐姿勢,詹姆斯將身體隱藏在第二道籬笆後頭。草地的濕潤滲進了前襟,令班長打了個寒顫,衝鋒槍從矮籬的縫隙間穿過,將照門框住敵人可能冒出來的任何地方。右翼的另一批聯邦軍,由於前方有一排矮灌木作為掩蔽,已經率先跨過籬笆;沿著矮籬的第一陣線達到飽和後,後頭的聯邦軍便停止前進,在後頭的樹林裡觀望著。
扣著M5A2衝鋒槍的指關節由於過度緊繃而泛白。在所有人就定位之前,他努力搜索著敵人的身影,但時間慢慢過去了,城鎮入口依然一點變動也沒發生。這名過於資淺的班長轉過腦袋,發現弟兄們正以同樣的眼光盯著他,兩三個人就這樣面面相覷了好一會兒。
凱爾夫已經架著他的M64好些時候了,作為依托的肘部開始有刺痛感傳出。他率先鬆開僵持的肌肉,將臥姿緩慢的變換成側躺,讓受到壓迫的胸腔獲得可以換氣的空間。
「凱爾夫,別那麼緊張。」架著支援步槍的雷提小聲安慰著新兵。
「停!」詹姆斯迅速的一個握拳,示意大家閉嘴。
一個人型輪廓無預警地浮現,讓大家的心臟差點蹦出來,幸好,沒有人因驚嚇而開槍。對方轉動著腦袋,將視線自左而右掃過,手中的步槍維持在隨時可以準備射擊的位置。
王國軍!那就是王國軍!
詹姆斯的心臟砰砰的跳動,太陽穴隨著心室縮放激烈壓迫著感官,使他有點頭昏腦脹;這名班長差點要伸手按住心口,迫使這種難受的感覺停下!還好,失去知覺的雙手仍死緊地握住衝鋒槍不放。
那名敵軍尚未發現聯邦軍的躲藏地點,但從他緊張的神色,似乎感覺到附近有什麼東西存在。敵兵又看了看詹姆斯這個方向,接著朝另一班所躲藏的樹叢接近。
詹姆斯緊盯著對方的動向,無奈視線被矮籬擋著了。他冒著被發現的風險,抓著木籬將身體撐高,卻依然只能看見那人的上半身。
喀!
木籬受不住詹姆斯的體重,應聲折斷!敵軍警覺回頭,步槍立刻就射擊位置。幸而躲在敵軍腳跟附近的的友軍敏捷,野戰刀一亮,下一秒那名王國士兵就被拖進樹叢裡。過了一會兒,友軍稍稍起身,對詹姆斯的方向比出大拇指,表示已解決。其實這名班長並沒有發現:他小小的失誤卻讓同伴有機會襲擊得手。
才不到三秒,一道窸窣聲從後方慢慢爬近。從他手中那把和自己不成比例的M38步槍看來,這傢伙是連長直屬傳令兵強納森,也是I連公認的神槍手。
「媽的,強納森,我差點就把你當王國妞轟掉了!」副班長班尼揮舞著納克向對方比劃,身旁的史考特一兵連忙按住他的槍背帶,以免扣環甩在白樺木托上發出過大的聲響。
「嘿,戰友!」反倒是崔維斯很高興見到老同鄉,但強納森有任務在身,現在不是個串門子的好時機。
「你這樣說也沒辦法啊,我天生個子小。」強納森緩緩爬到詹姆斯身旁,接著躺了下來,開始組裝瞄準鏡。
「費老大叫我來支援你,他就藏在後面那道灌木裡。」他仔細的將瞄準鏡安置在鏡座上,接著鎖緊螺絲。
「哪道?」崔維斯回過頭,看著強納森的來向,但啥也沒看見。
「大概被霧遮住了,沒關係,第一陣槍響整個排就會過來。連長的計畫是從正面將敵軍趕往獵殺場,接著第二排的弟兄們會把敵軍都料理掉。」
「只要負責先發吧?但為什麼是我們呢?」詹姆斯一臉狐疑的問。
「你剛剛的表現可是讓大家印象深刻呢!」強納森所指的,是長官們見到一名班長勇敢率領大家前進這個舉動。
「我們才一個班吶!」他當然沒想到一個跨欄動作會造成這麼多麻煩。「如果敵軍不是跑向獵殺場,而是朝這裡開槍呢?」
「所以我才會在這裡啊。」強納森一副若無其事的調整著瞄準鏡的焦距。「安啦,整個排都會提供火力支援的,機槍就在我們後面。」
「你現在才弄沒問題吧?」班尼一臉狐疑的盯著那把無辜的M38狙擊步槍。
「近戰啦,弄小倍率就好了。放心吧,兩百碼內不會失手的!」強納森這傢伙最常掛在嘴邊的就是『One Sight, One Kill.』,只不過實際情況如何,大概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鎮上的建築清一色全是磚造房舍,而且每棟都有不短的歷史。由土黃色牆磚砌成的建築看似堅固,然而只要結構被破壞就會整面整面地倒塌。這類城鎮在聯邦炮兵肆虐後,往往會成為一大片瓦礫堆。
詹姆斯甩甩頭,拋開一路上對此類建築的印象。
「二十多個,沒有機槍。」
「第二排呢?」身後的雷提挨近,然而還是無法取得較好的視野。
「別擠過來啦,他們在對面。」詹姆斯用肩膀把雷提給頂了回去。
「你還等什麼?」這下換調整好步槍的強納森催促著班長了。「上啊,快上。」
「噢,真的是瘋了……」詹姆斯呻吟著。他看向側翼的第二排,他們正挨著低矮的院牆往獵殺場,也就是王國軍完全暴露的側翼移動。約莫半分鐘後,第二排有個人影探出來朝詹姆斯揮了揮手,並以四指劃出一道射擊火線。
「我想他們好了,接下來就看我們的了。」詹姆斯對著弟兄們說。
「聽好了,待會開槍不求打準,但求把對方鬧的雞飛狗跳。」這話引來安斯艾爾一陣竊笑,班長白了他一眼,接著繼續下令。
「雷提和班,你們兩個時機一到就衝出去,我要最猛烈的壓制射擊;好,大家上工吧,移動到那屋子後方。」
確認大家都聽懂後,詹姆斯一個小跑步,前進到城鎮邊緣的第一棟建築後方,抵達了轉角處的射點後,一個招手,整個小隊緩緩移動到他的身後。詹姆斯達利中士此時已經忘卻了那該有的緊張,他只是單純的專注在眼前的行動上。或許,哪天回想起來,詹姆斯會認為值得嘉許這份鎮定。
衝鋒槍照門左右緩移,對上一群毫無防備的王國軍;從擱置在地上的裝備看來,她們應該是工兵或類似單位。他這麼想著:難道八十九師在榭櫟斯特郡訓練基地時,也是像那樣凌亂不堪嗎?戒備還真鬆懈,沒有哨兵、沒有機槍、沒有巡邏,看來這些王國兵們可能只是普通的工事部隊。工兵竟然被留在部隊的最後方,這意謂著什麼?難不成他們還想蓋要塞?
「凱爾夫,給我你的手榴彈。」
「噢,當然好。」凱爾夫放下步槍,小心翼翼的從懷中掏出手榴彈。那是一枚異常完好的破片手榴彈,有著金屬鑄造的外殼與龜殼般的紋路。只不過……這顆手榴彈完好的太過份了。
「待會爆炸後,全面開火吸引他們的注意力……真是見鬼了,你還沒拆啊?」盯著那顆連橘黃色安全膠帶都還沒撕下來的完整手榴彈,讓班長一陣錯愕。
「我才不想把拆了膠帶的手榴彈放在口袋裡。」凱爾夫頂了一句,讓眾人一陣愕然。
「刺刀借我一下。」
「呃……我的刺刀還沒開鋒。」凱爾夫怯怯的回答。
「噢,真該死。」為了怕撕膠帶的聲音驚動敵軍,詹姆斯只好抽出自己的野戰刀,輕輕的劃開安全膠帶;至少,剩餘的部份不能干擾到握把保險的運作。
「你自己明明就有刀!」班兵小聲的抗議著。
「去你的,那是切麵包用的,現在沾了這種黏糊糊的鬼東西!」班長揮舞著野戰刀,展示著刀刃沾上的劣質橘黃色染料。
他將手榴彈稍稍拋起,在確定側翼的友軍點頭應答後,才拉開保險栓,做好投擲的準備。大概強納森已經向各排傳過令了,由詹姆斯這一排作為先攻,看來在這場小行動中應該不會有什麼差錯。
這枚劣質手榴彈的彈體握起來很不舒服,感覺有稜有角的,沒比碎玻璃好到哪去。詹姆斯對投擲沒有什麼把握,他決定採取較保險的下拋。握把保險彈起,發出乒聲,手榴彈以一個低矮的弧度砸在那群王國兵的腳邊。
爆炸伴隨著慘叫聲響徹了整條街。
就在蘭格特步槍的怒吼下,沒被手榴彈掀翻的王國軍開始逃命。地面上、牆上,甚至是敵軍身上清楚的浮現子彈劃過的印記!地磚被擊碎,小石塊和明顯別於霧氣的塵柱在敵人腳邊濺起。雖然準頭很差,比在訓練場打靶還差的遠了!
雷提和班尼迪克立即飛奔出去,快速臥倒在路面上。好一條直道,就跟訓練場一樣筆直!前方是無數的人型靶,有跪姿、臥姿、站姿;差別只在於這次可沒有劃靶位了。詹姆斯注視著戰爭,戰爭,真正的戰爭。他應該要打誰好呢?照門追上連滾帶爬的一名敵軍,震懾的眼睛反射來自準星外的世界。
衝鋒槍忠實的執行來自主人的命令,沒有絲毫的猶疑。但真正的老大是擁有鋼鐵座床的支援步槍,這完全出乎班長意料。納克的射速不算快,但彈著精確。支援兵雷提以跪姿、班尼狄克下士則以臥姿,兩挺支援步槍將子彈一顆顆釘在敵軍身上。
採臥姿射擊的班尼透過覘孔,率先見到了戰爭最真實的一面。這和在靶紙上鑿出彈孔不同,目標可是活生生的人啊!槍口爆出一圈火光,子彈打中敵人的小腿,令他吃痛跪了下來。第二發擊碎同一名敵兵的膝蓋骨,對方撲倒在地,途中第三發子彈射中胸膛。兩挺支援步槍打完第一匣子彈後,火線上能動目標已經少了一半!
就在第一匣子彈打完前,附近傳來熟悉的槍聲。友軍對王國軍側翼發起攻擊,僥倖逃過正面攻擊的敵軍,發現自己陷入了兩個方向的火網中。他們多半來不及取出武器,便悉數遭到殲滅。鄰近的敵軍聽到槍聲,紛紛從藏身的建築物當中跑出來,聯邦軍這才意識到眼前的小鎮並不如想像中寧靜。由於第二排過早衝進城鎮中央,反而和敵人混在一起,阻滯了第一排的射擊火線。
「那些王八蛋!」雷提大吼。
「走!站起來!不能讓他們跑走!」詹姆斯輕踹縮在牆角伍爾夫一腳,把他給挖出來。一開始是安斯艾爾帶頭跑,然後是魯尼,接著大家開始朝鎮中央集中,連打空的武器都還沒來得急裝子彈。
連長福克斯上尉在小鎮後方的一處小坡上觀察著自軍動向,至於他身旁則是作為預備隊的第三排。本來情況還在掌握之中,但第二排不知搞什麼鬼,竟然衝進瓦格納鎮裡頭了。第一排在不久之後,也衝進鎮內,和王國軍混戰起來。由於霧氣很濃,加上建築阻擋,兩個排就這樣從視線中消失了。
「天殺的,叫那幫兔崽子退回來!」他揪住身旁的一名士兵。「現在應該要穩住戰線啊!」
「來不及了,現在喊停只會讓王國軍有機會重整。」第三排的排長說。「我建議投入第三排,並讓火力支援排佔領制高點,鞏固部份區域後再穩住戰線。」
「好吧,報告狀況給少校,並請求投入G連支援;將本連三組迫砲展開,我想很快就會用到的。」
「是,長官。」排長隨便行了個禮,接著對眼前的四十餘名弟兄下令。第三排很快的動了起來,臨時的迫砲陣地只留下連長和兩名傳令。
在連長視線盡頭的第一、二排,並沒有像連長所擔心的那樣受到敵軍包夾,而是散亂的追趕著王國軍。若是福克斯上尉可以看到現場情況,想必他會做出更大膽的判斷加以擴張戰果吧!
混亂中,被同伴給推擠向前的上兵凱爾夫,只有硬著頭皮跟緊前頭的腳步。四周槍聲噠噠作響,即使知道自軍佔了上風,但臨場感壓迫著他脆弱的神經。遠處不時可以看到有人倒下,難道踏錯一步就會死嗎?恐怕什麼都不做會死的更快吧?
不出一百碼,第一排已經接近了地上橫倒的屍體群。離凱爾夫最近的一個王國兵正跪在地上,左掌撐著地面,右手半摀著臉;這名好運的士兵離手榴彈較遠,沒有受到致命傷,就連剛剛的兩面開火也沒被打中。
然而當對方抬起頭,凱爾夫才發現到:對方竟然是個『她』!
凱爾夫不禁汗毛直豎。
難道剛剛的敵人……
她緩緩的將臉轉向這裡,鮮血涔涔地從指縫滲出,殘存的左眼直勾勾地盯著凱爾夫。那是一只擁有灰白色瞳孔的眼珠,裡頭似乎還倒映著自己的身影。她顫抖著,左手搆著了掉落在地上的步槍。
身旁的友軍對於倒下的敵人絲毫不予以理會,只顧著向前追趕逃跑中的目標;他也沒注意到自己擋著了友軍的射線,只是腳下一陣癱軟,被恐懼和罪惡感牢牢的吸住,無法移動半吋。
「媽的,你發什麼呆啊!」一隻強而有力的胳膊揪住他,凱爾夫不解的盯著詹姆斯的側臉;被拖行了數步後,凱爾夫回過頭,見到排上一名士兵接近了那女孩,很近,只有三步之遙,舉起槍,對準那無助的胸膛……
碰!
沒有特別響的一聲,接著人群大步走過,待到靴踏聲消散,那兒已經沒剩下什麼。士兵的唇角蠕動著,發出乾澀的咽噎。
死了吧,就這樣殘忍地。
突然覺得自己很窩囊。
「凱爾夫!」班長把他拖到一個安全的角落,將這名二兵扔在地上。他緊張的檢查班兵的全身,還好,沒受什麼傷。
「凱爾夫,看著我!你有哪裡受傷嗎?需不需要我幫你叫醫護兵?」
「中士……我……我沒辦法開槍。」仰視著班長高大的身影。
詹姆斯的嘴角似乎抽搐了一下,他跪了下來,左臂輕輕摟著凱爾夫的肩頭。
「沒事的,這樣就夠了。你待在這兒別動,別動喔!」班長回過頭,向自己隊上的人大吼著:「第一班,跟上!」
凱爾夫就這樣倚在牆上,凝視著班長離去的背影。他想起那名女孩,可是沒有勇氣將臉轉向那個角度;想到這裡,便覺得胃部一陣痙攣。二兵爬了起來,雙掌貼著牆,接著唏哩嘩啦的吐了一地,最後連胃酸也給吐出來了。
這是雙方交火一分鐘後,聯邦側的第一名戰損。
安斯艾爾是班上第一個衝出去的士兵。他不曉得什麼事讓詹姆斯耽擱了,總之眼前的敵人讓他無暇顧及其它。幾個倒在地上的王國兵並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真正的威脅是眼前抓著卡爾步槍的敵人!不過在慌忙中,對方似乎忘了將保險打開。安斯艾爾嘴角揚起殘酷的笑容,那個王國雜碎的半顆腦袋已經被擺在準星針的針尖上了,還正試著要剝開槍栓尾部那該死的保險片呢!
砰!
耳畔的槍聲才讓他真正吃了一驚,他還沒扣下扳機,對方卻已經被殺了三次:一發打進鋼盔、一發貫爆頸子,最後一發穿了個透胸。大兵側著頭,發現身旁已經多了三個一舉一動和他完全相同的聯邦士兵。
幹!從哪冒出這麼多人的啊!?他咕噥著,和多出來的一整打士兵開始向前跑,直到抵達了第一道掩蔽物後方。二兵將沙包當作依託,重新選定了下一個目標,就在正要扣下扳機時,目標卻已經倒了下去;艾爾將槍口轉向,另一個王國兵正要開槍還擊,對方卻又被不知哪裡飛來的子彈打了個渾身發顫。在這之後,剛才能動的物體現在全倒在地上了。
整個城鎮裡到處是槍聲,而且是單方面的屠殺。旁邊一棟建築的門打開,跑出一個王國兵,然而前腳才踏出門口,立刻就有五把半自動步槍把他給轟倒在地,之後跑出來的兩人也重複了相同動作。
原本薄霧下模糊的視野,又被槍口冒出的硝煙弄得更糊了。由於視線不佳,讓架在後頭的納克不敢隨意開火。雷提只得抓起支援步槍,尋找下一個視線較好的射擊地點。
「第一班,跟上!」
這時不知誰大喊了一句。只見詹姆斯帶頭衝了出去,後面跟著他的幾個班兵們,然後是扛著點三零機槍的重武器排弟兄。雷提跟了上去,踩過剛剛被他打死的那具屍體。比起地上新鮮的屍首,正在一邊嘔吐的凱爾夫吸引了他的視線。他皺了皺眉,決定先去支援詹姆斯。
血腳印抵達橋邊時,顏色已經沒有那麼鮮紅,而是沾染了泥土的褐色。詹姆斯縮在橋頭,正在替那條瘋狗上一匣新子彈,偏偏橋對面跑來了兩個傢伙。雷提掃倒了那兩個從橋對面趕來支援的敵軍,不巧瞥見橋邊正握著引爆器的王國工兵。他心中暗叫不妙,這麼近的距離班長竟然沒注意?現在要跑也來不及了,偏偏彈匣已經告罄!好在一聲槍響後,那個女兵就軟軟的倒了下去,掉進河裡前還喊了一段意義不明的王國語。
「第一班,跟上!」回過頭,正巧見到強納森那傢伙對他豎起大拇指。
「你這小子拿著狙擊槍打三十碼目標啊?」雷提扔掉納克的空彈匣,從彈匣袋裡抽了一個全新的換上。
「沒辦法,視線不好嘛!」強納森拉動槍栓,裡頭冒著白煙的彈殼立刻蹦了出來,噹啷一聲掉落在地。
「咦,是你啊?」詹姆斯不知在發什麼瘋,突然將槍口對準了雷提。「我怎麼聽到王國女兵的說話聲呢?」
「我看你是想女人想瘋了吧?」雷提和強納森突然大笑,撇下一頭霧水的班長繼續前進。
橋這邊是聯邦的天下,過了橋完全是另一個世界。掩蔽良好的敵軍開始反擊,幸虧有幾個聯邦士兵早已過橋,正在全力壓制王國軍,才沒讓橋上的友軍變成靶子。
安斯艾爾放低身子跑過橋面,身旁的友軍卻呆站著對著敵軍開火,似乎有數發子彈擦過,但當然不可能確認。跑過橋面,他以一輛翻倒的手推車為掩蔽躲開了敵軍的追射。這輛手推車上面捆了一大疊沙包,大概是王國軍沒用上的,不知道是哪個傢伙把它推倒才有了這個掩體。該不會是倒在十碼外的那傢伙吧?
他回頭看向橋面,原本跟在身後的那個士兵突然抖了一下,接著重重的摔在地上不動了。安斯艾爾稍稍從掩蔽物的後頭露出,確定敵軍沒有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這名士兵才鬆了一口氣。
就在這些聯邦士兵以為自己安全了的下一秒,節奏快到分不出節拍的槍聲向他們襲來!無數的金線如流瑩劃開,飛出帶有嗡嗡鳴聲的線條;待他回過神,士兵們已經纏上一抹嫣紅的薄紗。
「是機槍!散開!散開!」
喊的太晚了,走在橋上的友軍已悉數陣亡。一挺架在對面窗口的雷文,在霧中露著大米字膛口焰噗噗地噴灑火雨。聯邦軍連忙趴下,藉由以陣亡的弟兄作為掩護。子彈繼續咻啪啪打在橋上,將一名已經死亡的士兵給打翻了身,鮮血如小溪流向低處汩汩流下。
「媽的!那是我的排!我的排啊!」
他探出頭,架起蘭格特向機槍巢開火還擊。這個舉動引來了機槍的注目,雷文那杯狀的防火帽朝向這裡,立刻就是一串槍響。安斯艾爾抱著頭撲倒在地上,被衝擊鋸斷的木屑如棉絮般灑在他身上。艾爾嚎叫著,死神錯過他的背脊,以三吋的差距穿透木掩體,在河面上漸起一漣水波。
沒等機槍停火,這名熱血沸騰的士兵不要命地衝了出去,就在雙方激烈交火的中間地帶!機槍追著他瘦小的身體掃射,但在射角轉盡前都沒能命中。只跑了二十來步,安斯艾爾已經衝進了敵軍的防線內,三名持著步槍的王國兵先是一愣,接著才舉起槍追瞄。離他最近的王國軍根本料想不到會突然衝出一名敵軍,還沒轉過槍口就被對方撞翻了!艾爾以兩肘作為支點,狠狠的壓在被他撞倒的敵軍肚子上,槍口一甩,對準另外兩人。第一發子彈打在左上的屋簷,第二發以後則命中敵軍,將兩人依序擊斃。
屋裡的機槍手開門衝了出來,兩人四目交會,接著一愣。那個娃娃兵,手上抓著和身材不成比例的機槍,彈鏈像圍巾一樣披在肩上;她沒有戴鋼盔,披散著蜷曲的金髮,臉頰又髒又黑,還拖著一條鼻水。
藍眼與黑瞳交會,接著將兩人的距離化為零。
刺刀,從嬌小的胸膛拔漿而出。
王國女兵抱著機槍滾倒在地上,發出破音的呼氣聲顫抖;只不過,蘭格特像一隻利矛一樣貫在她身上。
安斯艾爾雙手一握,卻抓了個空。想當然沒有硬木的實感,槍還插在敵人身上。
身後那名剛剛被撞倒王國兵踉蹌爬起。安斯艾爾一個弓步,想把步槍拔出來,但女孩亂扭亂動,刺刀又像是被吸住一樣死緊。當下他索性棄槍,拔腿往原先掩體的方向狂奔。
「噗哈!」安斯艾爾一頭撞進後到的崔維斯懷裡,兩個人滾倒在地。
「媽的!艾爾!你找死啊!」崔維斯才剛剛撲進相同的掩蔽物後方,一站起來就被往回跑的同伴撞倒。當然,他沒看到艾爾將刺刀送進敵人體內那一幕。
「槍!借我一隻槍!」一發子彈咻地飛過,打在他們附近。
「你的槍呢?」
「我把他留在敵人的身體裡了。」他咧開嘴一笑,伸手便要搶崔維斯的蘭格特。
「嘿嘿!放手!」
「反正你準頭那麼爛,借我用一下啦!」
「你會因為鋼盔不能防彈就別戴嗎!」崔威斯按住安斯艾爾的右手,接著指了指數碼外的橋面。
剛剛死在安斯艾爾身後的士兵,他的屍體底下壓著一把蘭格特。
「有點遠耶。」
「有沒有手榴彈?」崔維斯問。
「艾爾!你忘了那條鱸魚嗎!」
「這太誇張了!整個班只有凱爾夫有手榴彈!」
I連的弟兄們移防前都喜歡到營區附近的小溪炸魚加菜,老早就把手榴彈扔光了。
崔維斯無奈的伸出蘭格特,試圖將另一把步槍拖過來;偏偏加上刺刀,M64也搆不著那麼遠。
「艾爾,我開槍引開他們的注意力,你過去撿。」
「不不不,你去撿,我開槍幹掉他們。」安斯艾爾認真的說。
「開什麼玩笑!你乾脆殺了我算了!」崔維斯瞪大眼睛。
「不然,你在這裡休息,我去幹掉他們。」
終於有了個折衷方案,兩人妥協。
拿到槍的安斯艾爾選定一處射點,再次跑了出去,蹲在一柱街燈後方。這個來自雷貝馮的精銳可一點都不擔心燈柱能否遮住他的全身,在狩獵帶來的興奮下,世界彷彿只有覘孔那一丁點大,而他正試圖要將覘孔裡頭的渣滓排除掉。
停止呼吸,指腹輕輕地扣下扳機,接著肩頭感受到M64那股強勁的衝擊。目標從覘孔裡逃脫了?喔,不,後頭的牆上多出了一灘血跡。紅色帶給他更多的興奮,他轉向另一個正在拉動槍栓的士兵。一聲槍響,同樣伴隨著衝擊,那名士兵的手指就這樣給打飛了。
正當安斯艾爾期待著想知道缺了食指的王國兵如何上膛時,自動武器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興致。二兵生氣的轉過頭,原來是副班長班尼『兔兔』幹的好事。
「艾爾老弟,怎麼啦?一副要殺人的樣子。」
「我是很想。」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接著站了起來。「不知怎麼越殺越火大。」
在機槍火力停止肆虐後,這批菜鳥聯邦軍並沒有在第一時間確保對岸的橋頭堡。或許是缺乏經驗,也或許是太過於謹慎,在調動部隊鞏固橋頭的同時,王國軍已經在正對著橋梁的大街上建立好第二道陣地。原本整齊的街道已經變的有些凌亂,任何能拿來當掩體的東西全給推倒作為屏障。
在陣地後頑強抵抗的王國軍,以手動槍機步槍不斷還擊。照對方消耗子彈的速度看來,至少,會耗上一刻鐘甚至更多的時間。聯邦士兵們被軍官驅趕,連滾帶爬的橫過橋面,加入橋頭這邊的還擊行列。
由於沒有額外人力能夠繞側翼突擊,缺乏掩蔽的聯邦軍只好將姿態壓低,並以猛烈火力壓制。若照這個狀況下去,王國軍只要有援軍趕到,幾乎可以輕鬆碾碎這個弱小的橋頭堡。
福克斯連長還真是心急如焚,他在南岸觀察著大致情勢。媽的!空有一個連的兵力,卻因為戰場大小而無法充分運用。透過望遠鏡觀察到的開火閃光,他幾乎可以確定敵人的數量,恐怕還不到一個排。
南岸的友軍正忙著掃蕩每一棟建築物。士兵們朝著空蕩蕩的房屋浪費彈藥、投擲手榴彈,約莫耗了半刻鐘有餘才完全淨空。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步兵並不會特別接受逐屋掃蕩的訓練,手下這批人只要能聽命令行事和開火,他就很滿意了。
數個步槍班進入南岸兩側的建築物,從側開的窗口朝北岸射擊。但在怎麼說兩岸距離也超過一百一十碼,加上霧氣籠罩,頂多就是對著閃光開槍。又經過數分鐘的交火,福克斯上尉注意到敵方的還擊有趨於猛烈的現象。
「連座橋也打不下!」他咕噥著。從突擊瓦格納到奪橋少說也十分鐘了,都在幹些什麼啊!
或許多少有一些是要歸咎於決策者本身,連長一直沒有進一步的命令,只是從後方觀察著戰局。他深知不能這樣下去,必須有一些行動才行。
「傳令兵!」
「是!長官!」
「叫費爾登帶著他的排,從前線撤下來。我讓席芬斯的排頂上去,交替的時候力求迅速,保持火力,盡量不要讓對方發現。」他想了想,接著繼續開口。「空出一挺我的連結克羅埃斯,我要機槍伍伴隨費爾登的排,迂迴敵軍側翼。我會呼叫迫砲,迫砲一開火就讓席芬斯向前挺進,拿下防線。」
傳令很快的跑開,福克斯繼續觀察著。不久,聯邦戰線出現了異動。隨著爆炸聲響起,數列步槍兵迅速在右翼集結,繞開小路消失在霧中。不過替補的排不知道在做什麼,遲遲沒有向敵陣突擊,席芬斯那傢伙不知道在幹些什麼。
突然,他看到一個瘦小的身影飛快跑來,是連直屬的另一個傳令兵強納森。
「長官,費爾登中尉反應需要更多的彈藥。」
福克斯皺了皺眉,他誤判了。剛剛真不該抽調費爾登的排,他已經和敵人交火近一刻鐘了,缺彈藥也是沒辦法的事。
「漢克森!指派一個伍運送彈藥給傑曼的排!」他連忙向著身旁第三排的排長吼道。
「喂!那邊那群!在幹什麼啊!」身後突然傳來姜軍士長的吼叫聲。軍士長的年齡比強納森加上凱爾夫還大上一圈,雖然這個石板臉很照顧新兵,但若是惹他發火,就算是連長福克斯出面也沒得救。
兩人轉過頭,只見第三排的班兵們正圍成一團大笑著,不知在做些什麼。軍士長強行抓住其中一人的肩膀,硬是把他給拖了出來。
「呃,我們抓到了一個女孩,長官。」正在施虐的幾個士兵從兩邊退開,露出趴在地上的王國兵戰俘。
「媽的,全給我上北岸去!現在是作戰中啊!」
「非常抱歉,長官,我想他們只是感到好奇而已……」漢克森排長立刻上前,幫自己的手下們打圓場。
「別說了,漢克森,你也給我填上去!」軍士長的視線四處轉了轉,接著落在遠處臉色蒼白的凱爾夫身上。「那邊那個,對,就是你!」
凱爾夫還以為自己躲懶、作戰不力,要被狠削一頓。沒想到姜指著地上的戰俘,對他說:「孩子,看好她,別讓她跑了。」男孩只能點頭,但不知道實際上要做些什麼,只好拿著步槍,在她附近轉轉晃晃,不時偷瞧著跪在地上啜泣的女孩。
「喔,看來好像挺慘的。」G連的士兵們才剛趕到,只見街上躺了二十多具滲出血泊的屍體,而且到處是紅棕色的鞋印。
「戰況怎樣?」G連連長與姜打了個招呼。
「北面還在打。」
「好,立刻過去。弟兄們,別讓I連的把好處都撈走了,想不想弄把尼爾玩玩?」
「想!」突然間陷入亢奮的G連弟兄們,全都著了魔似的往北岸直衝。
第一排此時正繞出側翼,試圖避開正面火線對敵軍反撲。王國軍並沒有那麼蠢,兩支突擊隊遂展開一場遭遇戰。先是街角拐出一列兵,雙方都有人還擊。火力明顯劣勢的王國軍很快被驅逐,但他們沒有真的逃走,只是依著掩體逐步縮小防禦圈。
照這樣下去,敵人越往一個區域集中,該區域的火力也就更加密集,到時後處理起來很棘手。
「詹姆斯!帶著你的班封住他們的退路!」費爾登揮舞著手槍。「史汀森,掩護他!」
詹姆斯並不是真的了解什麼叫封住敵人的退路,反正他只管帶著班兵衝出去,藉由移動開火牽制敵軍。大約有一個班的王國軍被包夾在中央,面對來自前後方的射擊,她們很快就被壓縮到一堵牆邊,並很快被擊潰。
殘存幾名王國軍扔掉武器,很乾脆的舉手投降,反正繼續拿著卡爾下場也不會好到哪裡去。費爾登的部隊迎上,這夥聯邦軍第一次遇到降兵,仍然很緊張的舉槍對著那些王國小鬼頭。
距離一拉近,這才發現王國軍真的都是些少年兵,就跟強納森差不到哪裡去。以致於聯邦士兵一抬槍,藍格特很自然的指向敵軍的前額。他們大概是嚇怕了,舉高手,大喊著:「Nein 、 Nein !」
諾威奇亞人並不像索別瑞爾人那樣殘暴,這群大多數是農工家庭出身的士兵只是懷著好奇心,用槍尖戳戳王國俘虜們。不過一聲很響的迫炮爆炸聲嚇到了這群聯邦軍,他們猛地後退,背倚著背警戒四周。這讓王國軍相當不解,他們竟然會被這群毫無經驗的士兵們給俘虜。
一名少年瞇著眼盯緊蘭格特,要是王國也能有這樣的步槍,或許今天的局勢會扭轉吧!
聯邦士兵發現對方直勾勾盯著自己手中的槍,緊張的再次舉起武器,將對方逼到牆根。
「老闆,這些傢伙要怎麼處置?」史汀森問。
「……我們並沒有收容戰俘的能力。」費爾登看來也很猶豫。「……殺掉他們吧。」
「什麼?」
「殺掉他們。」
「但我們並不是……」這些諾威奇亞新兵對於聯邦處置戰俘的方式多少有些反感,因此中尉的命令相當難以接受。
「史汀,我並不想變成劊子手。」費爾登催促他。「這是我考慮過目前的狀況所做出的決定。」
「該死,我知道了。」他對著屬下命令。「殺死他們。」
士兵們遲疑了一下,不知誰開了第一槍,接著槍聲此起彼落。戰俘們壓根兒沒想到敵軍這麼隨便就可以決定如何處置他們,很輕易地變成一具具暖烘烘的屍體。
正和部下們在前方鞏固戰線的詹姆斯驚訝的轉過頭,副班長班尼拍拍他的臂膀,接著搖了搖頭。
「這樣做對大家都好,他們活著最多也是進戰俘營。」
班長難過的眨了眨眼。
「詹,你是個好人,但別讓同情心把你害死了。」
「我知道。」他淡淡一笑,不過笑容有點醜。「第一班,前進!」
和凱爾夫不一樣,詹姆斯很擅長調節自己的心情。
「嘿!中士!」消失好一陣子的強納森突然出現。
「你怎麼總是這樣神出鬼沒的啊?」雷提抱怨。
「這裡是M5的子彈,還有一些點三零。」他將漲得鼓鼓的外套扯開,露出裡頭的彈藥。
「謝啦,我正缺的緊呢!」魯尼一把抓起填彈條,往口袋裡塞。
「很抱歉,我弄不到支援步槍的子彈。」強納森略感抱歉的說了。
「沒關係的,我這可多著。」雷提拍了拍肩上纏著的彈匣袋,出發前他就多拿了一綑掛上。
「那就都搞定啦。」
「詹姆斯!」身後突然傳出友軍的呼喚聲。
詹姆斯轉頭,才見到另外三個班已經趕來了。
「這裡交給我們,你帶重武器排攻佔中央教堂,在鐘塔建立陣地。」排長揮舞著手槍,指向濛濛迷霧中的尖塔。
「老闆,後路就拜託你了!」班長集合了自己的小隊,接著開始數人頭。「除了凱爾夫都在吧?」
「凱爾怎麼啦?中槍了?」魯尼這才發現隊上掉了一人,看來他不小心把強納森給數進去了。
「沒事,我剛剛才遇到他,他可好的很呢!」強納森直截了當的做出了回答。
與還在榭櫟斯特郡訓練基地那時所看的電影不同,真正投身在戰爭中,突然覺得世界是如此的渺小。沒有波瀾壯闊的戰車鐵蹄和百萬雄師,只有迷霧中的零星交火。抵抗的槍聲漸漸微弱,但並不代表敵人全死光了。詹姆斯拐過一個街角,發現正在逃跑的王國兵。他開槍擊倒了其中一個,但另外幾個很機警的趴下,匍匐至一輛軍用卡車後方。
班長才剛探出頭,敵軍立刻朝這兒開了兩槍,逼他縮回掩體後方。不得不承認,那些王國軍的射擊精度的確好很多,其中一槍甚至離他只有兩吋遠!他小心翼翼地辨識著週遭地貌,那輛卡車停在道路右線,自己則佔據著街角。只要有幫手,詹姆斯確信可以用戰範那招抄掉他們。左顧右盼,班上的弟兄卻一個也沒跟上來,這讓身為小隊領導的他很懊惱。
聯幫軍面對多方向的攻擊,只好分兵抵抗,到最後終於只剩下他孤身一人。詹姆斯招了招手,發出集合號令。
「唉呀?怎麼只剩你一個?遇上麻煩了嗎?」強納森一個小跑步跟了上來,接著臥倒在他旁邊。
「我還真不想說……算了,你也可以。」
咚!一發子彈打中頭頂上的門牌,半片木塊框啷一聲砸在中士的頭上。
「媽的……你過來這邊。喔,注意一下頭頂,剩下半塊好像還會掉下來。」詹姆斯按著鋼盔,壓低身子挪動了幾步,把位子讓給強納森。
「我待會從這兒開火,你就趁機跑到對面去,從側翼幹掉他們。」
「多少人?兩個?」強納森小心地探頭窺望,確認要狙殺的目標。
「兩隻卡爾。」
沒有多餘的閒談,詹姆斯立刻對著敵軍打掉半匣子彈,槍機拉柄活躍地跳奏著。強納森折起腰桿,用引人發噱的姿勢打橫跑了出去……那個就是傳說中的螃蟹走吧?隨後,他以單放的方式確保火力壓制。敵人被衝鋒槍的火力震懾住了,一時間來不及做出反應。班長瞟了一眼強納森,他已經搶到斜側面的位置,並舉起武器。
這名與詹姆斯同樣來自諾威奇亞的大男孩有著與出身極不相稱的好槍法。據他所知,強納森入伍前是在送報紙的……某天意外的被拉壯丁,在搞不清楚的狀況下加入了這場戰爭。話是這麼說,但強納森似乎不討厭軍旅生活,還是他一直都這麼樂觀?
平常帶著笑臉的他,一旦眼睛對上瞄準具就像換了個人似的,整個表情瞬間緊繃。隨著槍聲過後,唇角才又微微揚起。不曉得他是在笑什麼,他的笑容並不是安斯艾爾那樣的冷笑,而是陽光男孩的溫暖微笑。
男孩細瘦的食指勾住槍栓拉柄,一個反時針向後拉扯退出彈殼,接著順時針逆推閉鎖槍機。幾乎是同時,第一名敵軍中彈,身子突然就癱倒在路面上,讓詹姆斯嚇了一跳!
再次瞄準目標後,只見他停止呼吸,指腹輕輕扣壓,撞針向前移動,將第二顆子彈送了出去,距離第一次射擊不過半秒鐘時間。第二名敵軍發現身旁的同伴倒地,才剛剛轉過頭,子彈立刻在他的前額上開了一個血坑。
原本激烈的槍聲,隨著王國軍的撤退而安靜下來,短暫的停火讓聯邦軍有機會將傷患搬離現場。大家驚訝的望著雷提像扛沙包一樣將戰友抬起,走了一段不短的距離才將足足有一百多磅重的男人擱在樹下。
「天呀!雷,我想你出名了。」安斯艾爾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臂膀。
「你們也別閒著!王國軍就在一條街外,注意他們的反擊!」利用這空檔,費爾登指揮士兵們築起簡陋的防線,直到第二排弟兄們接手。他數了數,約略算出自己排上大概掉了五個人。
「移動機槍!移動機槍!」
機槍伍扛著克羅埃斯,小跑步跟上詹姆斯小隊。除了詹姆斯等人,另外有一個步槍班跟著他們一道行動。史汀森在排部的側翼築起防線,陣地中央的費爾登抓著電話機鬼吼鬼叫,似乎對遲遲沒來支援的第三排感到不悅。有一整營的兵力,前線卻只有兩個排負責撐?
「詹,那個位置好像不錯!」尼寇拉斯班長遙指著教堂尖塔。
「不能同意你更多。」
二隊以交叉掩護前進,雖然在過去的訓練中進行了無數次,卻沒有一次是像這樣真實的。要警戒的區域常常超過三個方向,而且難以預料建築中是否藏有敵軍。幸好,直到能見著教堂後門為止,途中只遭遇數名王國軍,敵方則很快的被驅離。
「喔,該死!開火!開火!」
一陣叫罵聲後,前方突然傳來猛烈的槍聲,看來是友軍無預警地遭遇了敵人。詹姆斯跟了上去,只見一個伍左右的王國軍,正以教堂的外牆作為掩蔽,朝這個方向開火。
「散開!散開!」對著敵軍開了數槍後,士兵們分成左右兩路離開路面。即使敵軍處在劣勢,藉著良好的掩蔽倒也能和聯邦軍耗上一段時間。
「詹!敵軍被吸引過來了!」從道路另一側趕來增援的王國軍和友軍陷入交火,這讓該班不得不挪出部份兵力對付另一批敵軍。
「我知道!」看來詹姆斯還沒能從突然的駁火中回過神來,煩惡的回了班尼狄克一句。
看來若是照這樣磨下去,聯邦軍遲早會被逼退。現在能夠逆轉的,只有自己這個班了。下士像是想通了什麼,拍了拍副長的肩。
「班尼,你留在這兒,負責釘牢教堂那群。史考特、安斯艾爾和魯尼,你們跟我來!」
「那我呢?」沒被點到的崔維斯一愣,接著問道。
「喔,好吧,你也跟上。雷提和其他人負責支援班尼!」
詹姆斯率先衝了出去,身後的兩挺納克則很機靈的對著教堂做壓制射擊。士兵們迅速迂迴到教堂側面,當然敵軍很早就注意到他們,但礙於人手不足而無法改變被夾擊的事實。其中一名敵軍轉身和詹姆斯等人進行交火,不出三秒就被擊倒了,另外三名見情勢不對,開了數槍後便撤退了。最後一名看來像是伍長的,倒是幹的相當稱職,持續用皮衝鋒槍掃射,直到友軍通通安全離開了才跟著撤退。
「教堂淨空!」魯尼和崔維斯迅速檢查建築,沒有發現敵軍。安斯艾爾和史考特則守住正面入口,直到班尼領著機槍班跟上。
「尼寇拉斯的班先撤走了,他們有兩名傷患,不過這四人自願留下來繼續執行任務。」班尼簡略的向詹姆斯說明現狀。
「是嗎?真是辛苦你們了。班尼,快點到前院建立防線,艾爾他們可撐不了多久。」
雖然教堂是到手了,但又能防守多久呢?
詹姆斯等人所留守的教堂相當特殊,北岸的城鎮結構是以這座教堂為中心,但一般教堂應該會建在城鎮外。推測是隨著歷史變遷,聚落開始擴張,變成以教堂為中心的現有模式;也就是說,教堂的鐘樓能夠俯瞰石橋附近大部分的區域。出乎意料的,王國軍還沒取得這個絕佳的射擊點,讓聯邦側省去了肅清教堂這個橋段。
「班尼,守著門口,別讓任何人進來。」詹姆斯打了個手勢,他的副班長隨即指揮弟兄們構築了一個簡單的防禦陣地。
即使擁有機槍,要是遭到迂迴,下場大概就跟剛剛那些王國軍沒兩樣。班長審慎的考慮過後,決定將防線縮短到教堂內部。畢竟以現在的人數來說,要在整座教堂外環建立防線,即使是採用機動防守也沒辦法撐上太久。
當然,將防線縮短所付出的代價是:一但防線崩潰,詹姆斯等人將會在這座教堂內被敵人徹底殲滅。
「艾爾,步槍我要用,我的M5先借你頂一下。」
安斯艾爾從班長手中接過衝鋒槍,感覺沉甸甸的不稱手,沒想到瘋狗竟然比M64還重!握柄的位置也很差,不平衡的配重讓槍身向後傾。詹姆斯平常居然隨身帶著這傢伙?
「我只剩三個彈匣了。」詹解開右腰的彈匣袋,遞給這位二等兵。
安斯艾爾卸下瘋狗的彈匣,往裡頭猛瞧。但光線不夠,這使他很難判斷還剩下多少發子彈。
「從後面,後面有槽孔。」詹姆斯拿起M5的彈匣,將它露出背面。果然,彈匣後方有等距排列的六個小孔,最底下的兩個黑漆漆的,不過上面四個卻依稀可以辨認出金黃色的銅殼。「一個間距是五發,這個彈匣大概還有超過二十發能用。我幫你把槍調成半自動了,應該能撐一段時間。」
「多謝啦,我早就想玩玩瘋狗了。」艾爾將彈匣裝上,對準門口試瞄了幾次。
詹姆斯和一個機槍伍來到了二樓,一個看起來像是書房的房間。這個無神論者毫不在乎的用槍托搗毀彩繪玻璃,指示弟兄們將點三零機槍架上去。
「喔,真是罪過……」射擊手咕噥著,將克羅埃斯重型機槍的槍口伸了出去。壓下卡榫,機匣蓋隨之彈起,他自射擊助手那兒接過一串彈鏈,將第一發子彈按在進彈鉤上,再關緊機匣。稍微費了點勁拉動槍機,將子彈送入膛內,準備的工作便大致完成了。
透過固定的射擊表尺,可以見到小股小股的士兵正往橋的方向移動,而側面完全暴露在克羅埃斯的槍口下;機槍兵用力的扣住扳機,手中的機槍開始劇烈震動,伴隨著駭人的響聲咆哮著。底下的王國部隊開始閃避,然而幾乎整條街都在這挺克羅埃斯的火力涵蓋之下,作為指標的曳光彈掃過,兩三名王國軍便應聲躺平。敵軍先是本能地臥倒,但這樣的結果卻給了機槍更多瞄準的時間。等到王國軍發現這挺肆虐的機槍其實是來自上方後,已經損失了將近半個排的兵員。
詹姆斯帶著一挺納克上了鐘樓,才發現這不是個理想的陣地。鐘樓頂端相當狹小,周圍用鐵欄杆圈起來,欄杆造成了射界上的限制,移動上很不方便。架上一挺支援步槍後,大概只能站上三個人左右。
「頂樓就交給我們吧。」尼寇拉斯班上的副長說道。
「那就拜託了。」詹姆斯和其中一人交換了武器,手中變回了M5。
「跟著我的指示方向開火,預備!」射手的視野不好,因此副長親自指揮射擊方向;他架著M64,指向橋附近一棟建築物的側牆。另兩名槍手則靠著地利,加上蘭格特的半自動優勢,對敵軍進行騷擾性狙擊。
強勁的點三零子彈撕裂了王國士兵的軀體,再狠狠鑽進磚牆裡頭。剝落的小碎石讓街角頓時煙塵滾滾,直到塵埃落定後,才依稀辨認出幾乎被灰屑給埋掉的屍身。射擊方向繼續轉移,在短短三十秒之內就疏解了北岸側翼的壓力。很快的,原本狹小的空間已經積滿了空彈匣和彈殼。
排部這裡,費爾登剛掛上電話,眼尖的排副已經發現教堂頂向他們揮手的友軍。不知何時探出頭的太陽射穿鐘樓,讓那揮舞著右臂的影子格外巨大;沉悶的爆鳴聲揚起,看來是點三零機槍開火的效果音。中尉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
喔,不!鐘樓上的人影打了個手勢。
行走?是步兵。
陽光刺眼,費爾登以指縫遮擋著,繼續判讀。
數量很多,左翼,右翼,到處都是。
中尉額上露出蒼鬱的皺紋。
該死,履帶車輛,還很遠。
「史汀森、羅柏克,加強防禦!注意側面!」手上僅兩個班的兵員,情況很不樂觀。附近雖然有不少H連的友軍,但沒有機槍。重武器排都在橋頭,唯一能填補火力間隙的只有支援步槍。
小隊移動著尋找掩蔽地點,沒地方躲的就地趴下;沒過多久,一大群王國軍從四面八方湧出。雖然不像電影那樣如螞蟻一般密集,但卻也非常棘手。謹守突擊群戰術的王國軍,以多方向小股部隊分散聯邦火力,並逐步壓迫壓迫費爾登築出來的戰線。
「媽的,哪冒出這麼多人啊!」溫頓的滑套向後退開,裸露著冒出白煙的藥室。中尉從槍套裡取出備用彈匣換上,繼續對王國軍進行攻擊。
新投入的王國軍和剛剛的工兵部隊完全兩樣,光是戰力就高了這些聯邦菜鳥兵一大截,自動武器的數量也是出奇的多。良好的掩蔽和援護射擊讓聯邦軍很難集中火力消滅逼近中的敵人。幸好支援步槍的數量足夠對每個方向做出還擊,並且能機動轉移開火方向,這玩意兒好像天生剋王國軍似的。敵軍在納克的火力網下難以逼近,看來他們找到機會就會把手榴彈成群扔進來。費爾登當然不會讓他們這麼做,納克繼續消耗子彈,這就是聯邦式的打法!
就在排部堅守陣地的同時,退路已經遭到截斷的詹姆斯這一隊以教堂做為據點頑抗。
「喔,靠!他們來了!」尼寇拉斯那班的副長從鐘塔向下一望,見到十來個王國士兵已經摸到教堂門口了。偏偏射角有限,打不到那個位置,只能祈禱樓下能守住了。
「怎麼樣?」見到雷提和班尼不約而同跑進來,教堂裡的眾人問。
「媽的,王國軍!很多!」班尼將們給帶上。「後門,把後門給堵起來!」
大夥七手八腳的將一個櫥櫃放倒,將後門完全堵上。
只剩下彩繪窗窗透進來的一點亮光,室內暗了下來。這種比較古老的建築,是用厚重石塊砌成的,沒有那麼容易遭到輕兵器破壞,只不過霉灰味讓這兒聞起來像一座監獄。
就掩蔽位置,輕輕的呼吸著。遠遠的腳步聲透出大地的震動,手錶的秒針彷彿晚鐘的倒數。這麼一點點光,甚至不足以使用瞻孔瞄準具。也只有在這種詭異的靜謐下,才能見到透下的陽光中,夾雜著灰塵的亮點,晶閃閃飄墜。
大門被推開。
開火!
第一批搶入教堂的士兵們沒有預料到聯邦的反擊竟是如此猛烈,大腿才剛跨進門,就立刻被埋伏好的納克給轟斷了筋腱。倒楣的王國少年倒在地上哭喊著,而由九把M64、一雙納克加上一隻M5A2的強大火力把木製的正門打了個千瘡百孔,那個傷兵就這樣被打的殘缺不全,死狀令人作嘔。
雙方的交集隨著彈藥用盡而暫時歇止。戰區寧靜數秒的空檔,讓煦煦陽光趁隙透過門板上的彈孔溜了進來。
陽光?詹姆斯這才發現,霧不知何時散盡了,現在外頭一片亮澄澄的。他從樓梯間探出頭,確認著掩蔽物與友軍的相對位置。
寧靜沒有維持多久,兩軍又開始激烈交火。在看不見敵人的狀況下,彼此的射擊能造成多少傷亡完全無法得知。行列縱橫的長椅給予了聯邦士兵相當好的保護,即使是卡爾的子彈也無法穿透十二道厚木椅背,外頭的王國軍漸漸發現這一點,槍聲逐漸的減少。
零星交火數分鐘後,外頭的傢伙不知從哪搞來了機槍,對著教堂內發瘋似的射擊,一時之間木屑橫飛,看來由長椅構成的屏蔽快要瓦解了!詹姆斯頂著四處亂竄的流彈,一個側滾翻到了講台後頭。他甚至可以聽到子彈劃破空氣的嘶嘶聲,一大串機槍彈霹哩啪啦打在背後的聖像上,噴出灰白色的石粉石屑。
「大家都沒事吧?」
「強尼中槍了,肩上開了一個窟窿!」
並不是詹姆斯所熟悉的名字,看來是機槍伍的;他告訴自己,現在是戰鬥中,不能因為兩三人的負傷就分心了。
「詹,那挺雷文打的我們毫無招架之力啊!」雷提趴到地上,從長椅底下的隙縫中開槍還擊。大門已經被打缺了一片,連入口附近的地磚都被子彈給掘出來了。
「這些雜碎想拆掉神的殿堂嗎?」安斯艾爾從詹姆斯那兒接過新的M5彈匣,一邊咒罵著。
「沒扔奇怪的東西進來就……手榴彈!」班尼見到一柄馬鈴薯攪拌器突然砸在他的面前,連命都嚇飛了半條。他用納克一揮,把手榴彈打飛出去,手榴彈滾到長椅堆裡爆開,當場炸塌了一條椅子。
「呃啊!」另一頭傳來慘叫聲,班尼抬起頭一看,見到自己班上的一個士兵正抱著膝蓋滿地滾。原來一塊不小的碎木片刺穿了他的靴子,鮮血正迅速攻佔他的週遭地面。
「別亂叫,那種傷死不了的!」班尼才剛罵完,槍聲卻突然停住了。
「怎?」
「噓,注意聽!」
外頭傳來異國語言的交談聲,但詹姆斯卻趁著這個空檔衝了出去:「他們要丟手榴彈,快跑啊!」
機警的雷提第一時間注意到班長的舉動,他同樣抓著納克衝了出去。
王國士兵們才剛剛戳開木柄手榴彈的油紙,連珠鍊點火器都還沒來得及拉,就看到聯邦軍成群的衝了出來。雖然詹姆斯在第一時間擊倒了數個敵軍,但王國軍架設的機槍立刻還擊,打中了較慢出來的幾個聯邦士兵。
顧忌誤擊友軍,機槍無法對詹姆斯等人開火;雙方的距離瞬間拉近,變成了肉搏戰。安斯艾爾對著最靠近他的王國士兵開了槍,但誤用成半自動射擊模式,因此錯過了殺死對方的第一時間!那名王國女兵朝艾爾用力扔出手榴彈,不偏不倚打在他的臉頰上;忍著這股疼痛,二兵扔掉手中的衝鋒槍,朝對方撲了過去,兩人在地上扭成一團。安斯艾爾掐住她纖細的頸子,想也沒想就朝少女的臉上一記頭槌。強烈的撞擊後,移位的鋼盔前緣遮住了他的視線,二兵乾脆扯下鋼盔,提著顎帶往對方臉上砸!無視那悽慘的叫聲與飛濺的血沫,艾爾直到砸碎王國女兵的鼻樑才鬆手。
原先美麗的臉龐消失了,變成一張不知該如何形容的失敗作品:被鋼盔前緣削掉一塊肉的臉頰、腫起來的額頭、充血的雙眼、不斷流出鮮血的口鼻…她轉過身趴下,吐出一口混著幾顆牙齒的穢物,接著開始劇烈的咳嗽,看來是鼻血流進氣道裡了。
安斯艾爾扔掉鋼盔,他朝地上啐了一口,然後用袖子抹去臉上的血污。
「艾爾老弟,你還好吧?」班尼拍拍他的肩膀,但艾爾粗暴的推開副班長的手臂。
「放開我……媽的,拜託別管我……」二等兵慌亂的撿起瘋狗,對著班尼迪克秀出槍頭。
「放輕鬆點,老弟,把槍放下…」班尼緩緩的伸出手,輕輕搭在瘋狗的槍管上。
安斯艾爾吐出炙烈的氣息,表情看起來和崩潰只有一線之隔。班尼用力的扭轉著槍管,直到對方鬆手,副班長抽掉瘋狗的彈匣,退掉子彈之後才將M5丟在地上。安斯艾爾跌坐在地,左手掩著口鼻嗚咽著,班尼只好放他一個人靜一靜。
剛剛王國軍一瞬間的反撲,幾乎讓大家以為會葬身此處;沒想到,真的沒想到才這幾個人。像安斯艾爾那樣還處於緊繃狀態的士兵並不多,詹姆斯甚至還想著:什麼嘛!才這樣!
原本預期的猛烈攻擊,為什麼會突然停止呢?王國軍撤退的很快,街上一片空蕩蕩,只有零星片段的槍聲。魯尼一臉茫然的倚著牆,感覺不對勁的崔維斯靠了過去。
「嘿,你還好吧?」輕輕撞了他一下,不過對方只淡淡的回了一聲。
「崔維斯,你有打到人嗎?」魯尼突然問著。
「這個……」崔維斯認真的想著。「大概……沒有吧,你也知道我槍法超爛的。」
大塊頭乾笑幾聲,接著卸下步槍,貼著牆坐下。這場防衛戰在大家還沒做出心理準備的情況下就結束了,結束的有點突然。
「我還以為到此為止了,真的。」他重吸一口氣。
「大家都沒事吧?」詹姆斯來回巡視著自己的弟兄們。班尼迪克、安斯艾爾、雷提、魯尼、崔維斯和史考特,另外兩人掛了傷號,大概得後送。機槍伍比較倒楣,有兩個傢伙被雷文打中,其中一個大概是沒救了。
班長很猶豫,到底該不該和他們說呢?再看了看疲累的士兵們,他最後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
至少,先讓他們休息一下吧。
To be Continued…
本篇文章已被 grigo 於 2009 年 10 月 18 日 - 下午 04:05 編輯過